“鸦。”
“嗯？”
“天字甲下十一号上数第一、七、九、十份资料帮忙拿一下。”
“嗯。”
高大档案柜林立的宽敞房间里，吴鸦无声无息穿梭其间的身影顿了顿，转身提着鸡毛掸子往后赶去。
十三……十二……是这了。脚下一顿，吴鸦微微踮起脚尖，抬手一撩，从中抽出四份资料，再柜子深处拉出几个夹层以填补空缺。
怀里抱着资料，吴鸦尽量放轻脚步，跟走在什么易碎品上似的。
明明是在做好事，但蹑手蹑脚的像做贼一样，实属迷惑行为。
“冥主，都在这了。”穿过呈“回”字排布的柜群，吴鸦避开堆在棕色办公桌旁的两座小山，将资料轻轻递到桌上为数不多的空位上，“差不多该休息了，冥主。”
嗯。L字型的棕色办公桌后坐着的娇小少女头也不抬地将资料拉至身前，翻到其中与手头上文件有关联的部分开始对照起来。
看来显然是不打算歇息会了。从丙子下区打扫完回来，见少女依旧埋头处理事务，无声地叹了口气。
“难得回家一趟，不放红回家转转？”正思忖着要不去打杯绿茶给上司醒醒神，吴鸦便是听得少女那清冷的的嗓音。
“晚些吧，我们现在都在这随时待命。”吴鸦轻抚下披在身上的斗篷——红指的就是他了。
“……是吗。”留着一头深紫色过腰秀发的少女依旧保持着伏案翻阅文件的动作，“罪业，你怎么看。”
“咦？小天使啊……是个很努力的人呢。”被问及意料之外的问题，吴鸦先是一愣，“我觉得吧，虽然她还没有独立行走过人间，但已经可以出师了。只是她好像有些腼腆的样子。”说到这，他不禁觉得有些无奈。叹了口气，却发现少女不知何时已偏过头来，一双琉璃般的眸子斜视睨着自己。
“是、是有什么地方说的不妥吗？”被上司那双仿佛能看清一切的慧眼盯着，吴鸦不免有些荒神，握着鸡毛掸子的手也不知道该往哪搁。
“没事，跟我所知道的没多大差别。”冥主收回视线，殷红的眸子停留在手头上的资料。
但冥主你的语气和表情真心很没说服力啊。听得上司那平淡的回应，吴鸦缩了缩脖子。
……
时间在少女翻页的指尖静默流过。
“今天就到这了。”
少女悠悠的话语打断了吴鸦为她端上第n+1杯绿茶的动作。
“也是时候了呢。”被比自己矮一个额头的上司仰视着，吴鸦心中一汗，看了看墙上的摆钟，“还差3分钟就到十点了。”
“走了。茶浇给我那盆文竹，东西就不用收拾了。”这么说着，冥主已先行一步。
可能连冥主自己都没发现吧，她的语速比平时快了几分。吴鸦看着上司有些微仓促的背影，不禁莞尔。
大门正对着办公桌，只要沿着铺在棕木地板上的暗红色地毯走上近30米就能走出这栋（标粗）办公室。
花了几分钟将桌上资料整理摆好，吴鸦这才动身。拉开厚重的大门，入眼的便是一处花园。被绿篱拱卫着的明黄黄槐众星拱月般围绕着花园中央的大榕树。
大榕树就像是十字路口的中心，直走在正对大门的小径沿着大榕树边上的环形小道走过便能离开。但吴鸦却是一反常态地选择驻足在台阶上，感受着种植在环形小道两侧的排排桂树散发的清香。
“抱歉了红，咱们今晚大概是回不了森林了。”
作为回应，吴鸦披着的斗篷翻飞起来，露出吴鸦那单薄的衣着。伴随着“嘎”的一声，斗篷变成了红眼乌鸦，扑棱几下落在他头顶，小脚丫子使劲踩了几jio以宣泄对主人不守信用的不满。
“哈哈下次不敢啦。”将红捧在手心，吴鸦为他顺了顺毛，“现在该去找小天使啦，再迟些就没办法叫吴黛起床了。”
“嘎！”红瞪大眼睛，像是在痛斥他“还想有下次”。
在一阵轻笑声中，一人一鸦迎着温柔月光离开。
“……”
窗边，本该离开多时的冥主与一名身材高挑但全身笼罩在宽大斗篷的女子静默伫立着，视线从已不见人影的庭院大门收回。
“您还真是替他操心呢。”女子轻笑出声，“报丧鸦可是个苦差事啊，你能像这样守望他一生吗？”
“……闭嘴。我的事还轮不到你来操心。”
“唉，当姐姐的有了孩子就不疼妹妹了呀~”女子不依不饶。
“呵，我可不记得我有这么个妹妹来着。”冥主冷笑一声，“还有，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收的那义女图的是什么——没人比我更懂他了。”
“……”女子笼罩在阴影下的脸上依旧挂着笑容，只是她那悄然握紧的手却是彰示了她内心的不平。
“带你的路，摆渡人。”
“终点站，地上人间。请上船的乘客做好准备。”摆渡人的声音模糊起来，似是远边的回音，又似是耳畔的絮语。
当最后一个音节落下，两人的身影一阵扭曲，消失在原地。独留如水月华填充她们之前留下空白。
……
“师傅？”
“嗯？”久候在窗边，看着楼下几位深夜飙车老大爷的骚操作不由有些出神的吴鸦听闻徒弟那柔柔的呼唤声这才醒神转过头来，对上一对青蓝的眸子，“准备好了吗？”
“嗯！按师傅要求都带齐了。”想来是为了增强说服力，小天使拍了拍浅粉色的拉杆箱，眨眨眼睛，“该出发了吗？”
“嗯。”虽是如此回应，但少女觉得师傅似乎没有动弹想法。吴鸦只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盯着小天使。
“是、是有什么地方不对吗？”被这么盯着，脸皮薄的小天使不出所料地败下阵来。偏过视线，白皙的脸蛋上染上了一层霞红。
红彤彤的，很可爱。
“确实有点……”犹豫片刻吴鸦还是觉得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好一些，“那啥，你是不是该剪头发了？”
“哎？(・・)”女孩歪了歪头。
“你该剪头发了。”
“唉！？ヽ(*。>Д
小天使这才反应过来，如只受惊的小猫般直勾勾地盯着提出如此恐怖想法的师傅。本人更是无视了中间两三米的间隔，利用一米七的身高优势居高临下地双手压在吴鸦肩上，抵着墙，“为什么！”
“那啥，我看你头发这么长，怕你走电梯的时候被夹着了……”吴鸦也没想到自家徒弟会有那么大反应，不由自主地缩了缩脖子，“还有……这算是壁咚吗？”
“这……这样吗……太好了……”小天使深深呼了口气，仿佛身上的千斤担子终于落下了地。只不过在看到自己搭在师傅肩上的手与吴鸦近在咫尺的脸庞，她的腾的一下又红了。眼睛也变成了蚊香烟，整个人摇摇晃晃向后退着。
“小天使？”看着试图恢复出厂设置的女孩，吴鸦尝试着将其开机。
“唔……”
好吧，这个留着一头乳白过膝长发的女孩除了在搭电梯时需要他留意，在平时待人接物时也得多留点心。
“红，走了。”向在夜幕下盘旋撒欢的乌鸦招呼一声，吴鸦便一手拉着无法行动的少女，一手拉着拉杆箱走出了公寓，搭上了前往永夜林的公交车。
……
“……”
“……”
了无人迹的河畔，师徒二人大眼瞪小眼。
“妈妈好像放我们鸽子了……”小天使踌躇道。
“大概是冥主去地上人间了。”也只有自己的上司才能让那位被迫停留在这片森林里的摆渡人离开。
“她们两位啊……关系真的挺复杂的。”说起这个，小天使有些无奈——妈妈的未来真的是一片黑暗。
不过话说回来……盯着河水潺潺流过，吴鸦陷入了沉思——
明天回到地上人间时，吴黛会不会还在打游戏？
……
凌晨2点。在陈柯抱着宝宝流着哈喇子，发出震天响的鼻鼾时。
“可恶啊！怎么还不回来！”阳台边上趴着的吴黛视线来回在公寓附近的街道上扫过，嘴里不断嘟喃着，“臭弟弟，臭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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